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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助人者的專業生涯】生命的交會與累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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莊詠程 / 諮商心理師


  我們第一次見面,在看守所的違規舍裡。停用毒品的戒斷症狀讓他不斷撞牆緩解痛苦,只得移送違規舍房束縛管束,我所看到的他總低著頭,避免眼神交會,只能時不時用點頭或搖頭、頂多擠出個咿呀模糊的詞語作為回答。據他而言,這樣的結果來自長期服用憂鬱症藥物造成的感覺鈍化,於是我們相對而坐,幾乎難以對話。

  「當你提到吃藥後會『沒有感覺』,我感覺你其實對這樣的狀況有些氣餒,是嗎?」我問,他喉頭一緊,只能發出啞聲,最後用力點了點頭,有些淚水在眼眶。

  「可是,如果不服藥,聽起來又會造成失眠,不斷反覆想著那些不快樂的事?」我訝異地看著他激動地不斷搖頭,可同時不服藥時他的憂鬱、他在輾轉難眠時不斷反芻過去,這些都是方才在斷續的談話中好不容易整理出的資料,我試圖尋找他搖頭的含意。

  「感覺你對服藥有很大的情緒?你的搖頭是想告訴我,即使停藥會有這麼大的不舒服,你還是想試著停藥,是嗎?」

  「不…要…吃…藥…」彷彿下了最大的決心,他無比艱難地吐出四個字,幾乎用盡所有力氣。

  我困惑於他的決心。即便痛苦、即使知道夜晚難以成眠,他仍然想停藥?我想起先前會談中遇到的另一位案主,幾乎是相同的軌跡,藥物濫用合併長年的憂鬱,那時候他是怎麼說的?「不過是從毒品換成憂鬱症的藥而已,好像自己永遠沒辦法擺脫這些藥。」

  「即使痛苦…」我試著尋找語言,「對你來說,這輩子已經花了太多時間被藥物給控制了。就算要花再多的力氣,你都希望能夠靠自己的力量擺脫藥物的控制,是這樣嗎?」

  不需要再多做確認,他的情緒與語言隨著眼淚解禁,像終於解除封印多年的詛咒,「這麼多年來,我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努力被理解。」後來他這樣說,短短幾次會面,他的語言開始變得豐富、報名了戒毒班,甚至向我詢問未來出所後可以到哪裡應徵志工。

  「如果能夠早一點遇見你,也許我今天就不會在這裡了。」最後一次見面他這樣說,隨即操心起我未來可以怎麼接觸到和他一樣在人生裡迷惘的青少年。回顧和他接觸短短的歷程,如果說真的觸動了一點甚麼,或許是因為過往的案主所教會我的吧?我們總在陪伴案主探索的過程當中吸收吐納那些從生命提煉的傷痛,然後將那轉化做向前的動力;不僅僅服務於眼前的案主,每條交會過的生命總會匯流成河,累積在我們的相遇當中。助人工作對我而言最有吸引力的莫過於此,藉著與案主的相遇,我們經驗了如此不同的人生,並且將那化作自身的一部分,以助於未來更好的理解他人,甚至真能為他人生命帶來不同的可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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